“泳”往直前

我与游泳结缘，缘于一次三亚之旅。

2012年冬天，我与闺蜜同游海南。我们到达蜈支洲岛后，导游推荐了潜水项目。像我这种“旱鸭子”自是对潜水项目退避三舍，但导游的一句“不会游泳的人也可以潜水”令我怦然心动，加之闺蜜再三“怂恿”，我们便兴高采烈地换上了潜水服，背上了氧气罐。

下海后，闺蜜一下就没了人影，剩下胆战心惊的我死死抓住潜水教练，不敢下水。时间一分一秒滑过，眼看半个小时的潜水时限还剩最后5分钟，我仍在水上漂着。教练问我：“你花五百块钱就准备来泡个澡？”好吧！为了钱也得下水！我一狠心，一头扎进水中。忽然之间，我就来到了一个安静奇妙的童话世界：五颜六色的珊瑚在清澈湛蓝的海水中随波摇曳；形态各异、大小不一的鱼儿环绕身边。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火腿肠，一群鱼儿立刻围拢过来，吃完又瞬间散开。这场景很像柳宗元先生笔下的“佁然不动，俶尔远逝，往来翕忽，似与游者相乐”。真是太美妙了！

旅游结束后，我常会回想起那短短几分钟的潜水经历，一遍又一遍回味着海平面以下的美妙，感觉世界向我打开了另一扇窗，让我看见前所未见的水下王国。恰逢附近游泳馆开业在搞反季营销，我毅然下单，请了教练，发誓要学会游泳，来日重回海南，弥补当年的遗憾。我游泳的初衷就是这么简单，只是当时没想到，这一游，便是十年。

冬天泳池人很少，正适合练习。我接触了游泳才发现，水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，明明没用力，在水中一蹬一划毫不费劲，但到了晚上，才六七点钟，我的上下眼皮就止不住地“打架”。第二天起床，我全身都痛，好像干了很多体力活。全部课程原本总计十二节，因为我胆小加上愚钝，学了二十多节课才勉强做到能漂浮在水面上。教练安慰我：“你这划算，别人一节课一百块钱，你一节课平均下来连五十都不到。”我听了很开心，可后来再一琢磨，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？

学会游泳之后，我迷上了在水中的感觉：游泳无需像陆地运动气喘吁吁，热量在不知不觉中便可被消耗；游完我食欲大开，吃东西狼吞虎咽且毫无心理负担；游泳无需像篮球和羽毛球一样要约伴，特别适合我这种“社恐”，自己一个人想游就游，在泳池中慢悠悠地享受着水流滑过皮肤的感觉，成功避开群体运动时搜肠刮肚的“尬聊”；我的体质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好起来，每天睡眠相当好，头痛感冒等疾病也从此远离我了。一年之后，我的体检单让我大吃一惊——我连高8年且逐年增长的胆固醇指标回归正常了！从此我对游泳更是甘之如饴，一有空就会往游泳馆跑，一天不游便会觉得少了点什么。真没想到我这个从小到大体育常年不及格的人竟会每天锻炼起来。教练说：“那是因为你以前一直没找到适合自己的运动项目。”我深以为然。

初学游泳伊始，我仅限于在水上漂，走水效果极差，前移非常缓慢，一个小同事看见后乐不可支：“姐，你这泳姿太搞笑了吧！打个比方，像操场上所有人都在跑步，就你一个人在悠闲地散步！”好在我自我要求较低，觉得能浮起来就不错了。现在有时候我开车遇见前方龟速行驶的车辆，我暗想，当年自己在泳道里该有多惹人嫌啊。我用闲庭信步式的泳姿游了两年。有一天，我忽然捕捉到水流划过指间的微弱触感，我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我速度提升的表现。慢慢地，我开始超越新手。尤其是戴上橡胶脚蹼后，我感觉自己突然变身一条飞鱼从水面掠过，手掌像一把利刃划破水面，细浪“哗哗”向后退去，刹那间，我懂得了什么叫“劈波斩浪”。我游1000米的时间也由初始的一小时缩短至现在的35分钟。别看我说起来很轻松，其实每一小步都是以年为单位前进的。近两年，我开始尝试自由泳。上周，我居然一口气游了1000米，我兴奋地把成果告诉当年的教练，早已转行教篮球的教练感慨道：“你都快超过我了！在我教过的这些学员中，你是唯一一个坚持这么久的。”这次我确定他不是损我，是夸我！

冬天游泳，家人会关切地问我冷不冷？殊不知，在恒温泳池中游完1000米本就血流加速，上来再洗个热水澡，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气足以抵御室外的凛冽寒风。有朋友会说：“你真能坚持。”我摇头笑道：“非也！”与其说坚持，不如说被吸引。用“坚持”二字显得太被动、太痛苦，仅仅是“喜欢”而已。疫情三年，游泳馆时常关闭，我全身肌肤都充满着对水的渴望。开馆后，我第一时间冲了过去。

泳池光照充足，顶上的透明玻璃像栅栏一样间隔开来。人少的时候我喜欢仰泳，躺在水面慢慢前移，望着空中缓缓掠过的蓝天白云，用“天光云影共徘徊”描述此情此景真是再适合不过了。我听着防水耳机中王菲空灵的声音，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唱起来。我的身体舒缓伸展，耳朵浸泡在水中，整个世界都很安静，只有音乐的美妙声音在耳边回荡。边游泳、边观景、边哼歌，真乃顶级享受，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吗？除了身体的舒适，我游泳时还会偶遇其他乐趣：比如我在泳池中常遇见一位泳姿滑稽的老者，他的两只手臂缩在胸部前后轮番扒水，像极了86版《西游记》中前往东海龙宫的孙悟空；又如清晨我游泳，向东侧转头换气时，瞟见隔壁泳道一位泳者快速穿过，一串气泡尾随其后，朝阳映射之下，像在水中撒下一把明亮细碎的金沙，煞是好看……

昨夜我梦回海南，白沙碧浪，云奔潮涌。大海深处依稀传来一个声音：何日君再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