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，你是来写诗的吧

□ 马焕展

黄河，你是来写诗的吗？

我站在春日的古黄河边，沐浴着春风花香，静听着春水流淌，遥望着龙凤双塔矗立在河湾，一对白鹭在蔚蓝的天空下自由地绕塔飞翔，多么生机盎然，多么静好吉祥。谁能想到，昔日黄河“暴怒”，夺泗入淮后，给宿迁留下了如今恬静的诗篇。

“导河积石，至于龙门。”古老的《尚书·禹贡》以寥寥数语，为你拉开壮丽诗篇的序幕。你诞生在青藏高原约古宗列盆地，那里是世间最纯净的源头。雪山融水汇聚成涓涓细流，似是你灵动的笔触，在广袤的大地上轻轻勾勒。你从这片圣洁之地出发，带着高原的纯净与神秘，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，开始了漫长而伟大的旅程。这最初的涓涓细流，宛如一首清新的小诗，虽无磅礴之势，却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希望，孕育着华夏文明的萌芽。正如“谪仙人”李白所云的“黄河如丝天际来”，那从天而降的灵韵，带着天地初开时的澄澈，为你的诗篇添上第一抹纯净的色彩。

你一路向东，奔腾不息，雄浑磅礴。“诗仙”李白的“黄河西来决昆仑，咆哮万里触龙门”，恰如其分地描绘出了你磅礴的气势；“诗佛”王维的“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”则以奇特寥廓的景观展现出你雄浑的壮丽；“黄河远上白云间，一片孤城万仞山”，在王之涣笔下，你好似一条金色的巨龙，从白云间奔腾而来，与万仞高山相互映衬，构成了一幅气势恢宏的画卷。“黄河万里触山动，盘涡毂转秦地雷。”“奔流聒地响，平野到天荒。”你以摧枯拉朽之力，劈开重重山峦，那汹涌的波涛，似是你激昂的呐喊，诉说着百折不挠的坚持。两岸悬崖峭壁，在你的冲刷下显得愈发雄伟壮观，它们见证了你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豪迈。

“九曲黄河万里沙，浪淘风簸自天涯。”在刘禹锡笔下，你一路风尘仆仆，来到粗犷悲壮的中游，带着黄土高原的厚重与沧桑，继续书写着传奇。在这里，你不再是奔腾的“猛兽”，而变身为一位技艺精湛的“画师”。你以包容万象的姿态，与这片土地深深交融。你的滋润，让贫瘠的黄土地焕发出勃勃生机，孕育出灿烂的仰韶文化、龙山文化等，见证了华夏民族从蒙昧走向文明的伟大历程。你时而舒缓、时而湍急，在沟壑纵横的高原上蜿蜒前行，塑造出独特的黄土高原、壶口瀑布、天险潼关、晋陕峡谷、乾坤湾、三门峡……“黄河九天上，人鬼瞰重关。长风怒卷高浪，飞洒日光寒。”诗人元好问生动描绘了你排山倒海的气势，世间的一切艰难险阻在你的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不堪。元代诗人张养浩写道：“峰峦如聚，波涛如怒……”那“如聚”的峰峦似你征程中的重重关卡，那“如怒”的波涛是你勇往直前的不竭动力。

你，继续前行。王之涣登上鹳雀楼，发出慨叹：“白日依山尽，黄河入海流。欲穷千里目，更上一层楼。”他目送着你向前奔腾，最终汇入大海。你带着华夏大地的记忆与梦想，投入海的怀抱，完成了自己漫长而伟大的征程。于是乎，李白说：“黄河落天走东海，万里写入胸怀间。”又说：“君不见，黄河之水天上来，奔流到海不复回。”在这里，你仿佛完成了一首史诗的终章，却又为新的开始埋下伏笔。你的入海，不仅是水的汇聚，更是文明的交融与传承，是华夏民族与世界对话的起点。

你，也并非总是汹涌澎湃，也有岁月的宁静与低吟。“泛舟大河里，积水穷天涯。天波忽开拆，郡邑千万家。行复见城市，宛然有桑麻。回瞻旧乡国，淼漫连云霞。”在王维的笔下，你尽显沿岸城邑繁华、桑麻繁盛之风貌。宋代寇准的《书河上亭壁》：“岸阔樯稀波渺茫，独凭危槛思何长。萧萧远树疏林外，一半秋山带夕阳。”此时的你，则褪去了往日的喧嚣，如同一位温婉的女子，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土地。

你，也并非十全十美，也有被迫的转场。远古时期，你遵循着自然的法则，在广袤的大地上自由流淌。随着文明的兴起、自然的变迁和人类活动的影响，你也曾多次改道，给人们带来苦难，但这何尝不是又一种题材、又一种写法？北宋王安石的《黄河》写出了你决堤后肆虐黎民百姓、水患无穷的“坏样”：“派出昆仑五色流，一支黄浊贯中州。吹沙走浪几千里，转侧屋闾无处求。”尤其是1194年至1855年，你数次夺淮入海，洪水经常泛滥。遥想当年，这里也曾是鱼米之乡、一片繁华。这段悲伤的记忆，见证了你的沧桑巨变，也见证了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兴衰变化，提醒我们要尊重自然、敬畏自然，与自然和谐共生。

“万山不隔中秋月，千年复见黄河清。”如今，左宗棠的梦想已在中华大地悄然实现。新的时代，不管是你，还是你的故道，沿岸众多城市都因你而兴、因你而荣。“黄河极目浪无痕，又见朝霞裂海云。万类初苏天地阔，元机浩荡势中存。”我不禁也咏叹了一首《观河咏怀》。

黄河啊！你分明是天地间一位多才多艺的诗人，以巴颜喀拉山脉的雪水为墨，以华夏大地为卷，在千万年的时光里，孜孜不倦地书写着悠悠岁月的华章。你的诗，写在雄浑的山川间，写在宁静的田园里，写在历史的沧桑中，写在人民的悲欢里。你是华夏文明的摇篮，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。无论岁月如何流转，你的诗篇将永远在华夏大地上传颂，激励着我们不断前行，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。

黄河，你来写诗吧……